折染

四月一日来到了百目鬼家寺院的时候，是上午。

天上还下着雨，他站在原地有些怔忪，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

头上的细雨突然被挡住，四一抬头，看到了红色油纸伞的伞面。

“就算是呆子，淋雨也会感冒的。”

四一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了百目鬼十九岁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啰嗦。”

嘴上这么说着，人却并肩站在百目鬼身边，随着他的脚步缓缓往寺院里面走，木屐在石路上敲击出清脆的声响，与雨滴拍打树叶的声音无比相合，让人心情平静。

身上的衣服有些湿了，四一借用了百目鬼家的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了一套干爽的衣服。作为回礼，他打算给百目鬼做一顿午饭。

听到四一要做午饭，百目鬼像报菜名一样点了好多菜。

让人火大。

不过好歹他良心未泯，还知道打打下手。

等最后一道菜端到餐桌上，四一忍不住怀疑道:“你真的吃得完吗？”

“嗯，我开动了。”

四月一日一点都不饿，给自己泡了一壶茶慢慢喝。看着百目鬼微鼓的两腮，轻叹道：“老实说，刚刚差点把你看成瑶先生了。”

“嗯，爷爷年轻的时候跟我长的很像。你经常在梦里跟爷爷相见吗？”

说了很多遍他都不会纠正过来的说法四一也懒得再说，自动忽略了百目鬼的前半句，回答道：“啊，算是经常吧。”

百目鬼点点头：“哦，这样。”

四一用余光瞥了他一眼，轻咳一声，摆摆手:“当然了，虽然你没有瑶先生那么厉害，但有些时候还是有点用的。”

“哦，这样。”百目鬼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没有在生气。”

四一捏着杯子的手突然用力，额头青筋暴起:“谁管你生没生气啊！”

真是一点都不想理这个家伙。

吃完了午饭，百目鬼站起来走了两步却又停住，转过头看着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四一。

四一一脸疑惑，放下酒杯，问到:“怎么了？”

百目鬼指了指桌子，又指了指自己，盯着四一，淡淡道:“吃撑了。”

茶杯差一点就被四一捏碎，他用了全身的力气压住了想要掀桌的冲动，冲着百目鬼嚷道:“那，还，不，是，你，的，问，题？？？？要不是你点了鰤鱼炖萝卜天妇罗土豆沙拉松茸豆腐煎鸡蛋可乐饼这么多东西让我做给你吃/会像现在这样吗/最离谱的是食材居然都备齐了/你这是早有预谋的吧/话说回来你对可乐饼有什么执念吗/为什么总是要点可乐饼啊！既然点了就要全部吃完还在抱怨吃撑了是怎么回事啊！啊！”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加任何标点符号的吐槽之后，百目鬼揉了揉耳朵，过滤掉刚刚四一的那些废话，问他:“出去走走吧。”

 

 

 

他们来到了私立十字学院。校门紧锁，大白天的校园里一个人都没有。

“今天应该是休憩日，我们……喂！你怎么擅自翻栏杆进去了！”

百目鬼在校门另一边，指了指空无一人的传达室：“门卫不在。”看着四一迟迟不肯动作，百目鬼突然蹦出了一句近乎嘲讽的话语：“你不会翻不进来吧。”

“你在说什么鬼话！”

百目鬼都这么说了，当然要证明给他看自己不是做不到！

四一的理智被这八个字烧了个一干二净，直到翻过栅栏走进校园，跟着百目鬼溜达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不对。

“你这家伙，刚刚不会是在用激将法吧。”

“谁知道呢。”

路过足球场的时候，百目鬼停下了脚步。

“啊这里。说起来你在这里创造了不少「奇迹」啊，居然能把我的球扑出来。”

“再试试？”

“哈？现在器材室应该是锁门了吧，就算我想跟你比试比试也没有道具啊。”

百目鬼走向一旁的大树，自树后拿出了一个足球，扔向四一。四一找准球的落点，在足球临落地前用膝盖颠了一下，足球垂直下落，被四一稳稳的踩在脚下。

“应该是谁落下的足球吧。”四一挑眉看向百目鬼，“既然这么巧，那我们好好较量较量？不过你刚刚吃了这么多东西，不会不行吧？”

百目鬼走上前，把踩在四一脚下的球铲走。

“当然可以。”

过了一个多小时，四一累的仰躺在球场上。百目鬼抱着足球走过来，坐在他身边，淡淡道：“让我想想，我刚刚创造了多少个「奇迹」，应该是有……”

“闭嘴啊！我今天状态不好，要是平常肯定不会这样的，是你占了大便宜啊！”

“哦。”百目鬼把足球向远处一丢，向着四一伸出手。

四一撇了撇嘴，把手递过去，被百目鬼从地上拉起来。

“出去走走吧。”

 

他们走了很多地方。

遇见双胞胎姐妹的快餐店，一起打过雪仗的公园，用辟邪剑射杀女鬼的长椅，举办秋季庙会的神社，盛开着紫阳花的地方，上学放学经常走的道路……

这片熟悉的区域，一条条熟悉的街道，他们走了一遍又一遍。

一直到了晚上，店家都陆续关门了，狭长的街道只剩下路灯在发光，一直延伸到很远。

“回去吧，已经很晚了，百目鬼……”四一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看到眼前两侧的路灯整由远到近逐一暗下去。他转头，发现身边的百目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喂，百目鬼，百目鬼？”

四周一片漆黑，四一眯了眯眼，在黑暗中顺着自己所能感知到的「气」前行。

远处隐约有光。

「气」带着他向光源走去，细小的光点随着距离的拉近在眼前放大，最后显现出了本来的样子。

那是一颗巨大的樱花树，明明没有风，却不停地有瓣瓣樱花飘落在地上。

树下站着一个人，他抬头看着飘落的花瓣，伸出手将一片花瓣接在手里。他有着和瑶先生一样挺拔的背影，但是……

“百目鬼。”四一叫了他的名字。

即使自己身边有那么多百目鬼家的人，可真正让自己气恼到连名都不愿意叫的“百目鬼”，还是只有他一个啊。

百目鬼循声回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哟。”

四一向前，走到百目鬼身边。

“你怎么在这。”

百目鬼不答，转过身子，站在四一面前，与他四目相对。四一能感知到的、围绕在百目鬼身边的「气」越来越少。

身后的樱花急促地坠下，花瓣摩挲的声音，犹如一首挽歌。

“时间到了。”百目鬼向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只隔着片刻呼吸的距离。他伸手，拿下了四月一日的眼镜。

“这个，我可以带走吗。”

四一看着他。

“啊，拿去吧。可要好好收着。”

“嗯。”百目鬼拿着他的眼镜，拇指轻轻摩挲着镜框，“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静。”

百目鬼的动作瞬间停滞，他把视线缓缓移到四一脸上：“你说什么？”

“我说它的名字，就叫「静」吧。”

话音刚落，眼镜迸发出刺目的亮光，光芒渐弱，眼镜腿上出现了「静」的字样。

“看来它接受这个名字了。”

“啊。”

“那我走了。”

“好。”

百目鬼还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喉结微滚，深深地看着四一。

那一眼，透过四一的瞳孔，直直地打在四一的灵魂上。

四一看着百目鬼移开视线，转过身，一步一步向着远处走去。耳边沉重的心跳，唤醒了他最后一丝感知。

他想抬腿向前，可双脚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站在原地，看着百目鬼逐渐变小的背影，突然大喊了一声。

“百目鬼！”

百目鬼步子不停，也没有回头，只是冲他摆了摆手，便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四一被一股大力拍醒，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摩可拿放大的脸。

“四月一日，你还好吗？”

四一眨了眨眼，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本来一个人坐在缘侧喝酒，然后感觉到困意，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现在已经入夜了。

小多小全跑过来蹲在四一身边，探过脸担忧地问：“四月一日身体不舒服吗？”

四一从地板上坐起，摸了摸小多和小全的头，温声道：“我没事，就是睡了一觉。”

听到四一没事，小多小全开心的笑了。

“太好了——”

“太好了——”

四一下意识想推一下眼镜，发现鼻梁处空无一物。

摩可拿皱着眉，迈开腿向前挪了几步：“四月一日，你的眼镜……”

“啊……”四一拿起地板上的烧酒瓶子，轻轻晃了晃，转移了话题：“摩可拿，烧酒没有了，去宝物库拿一瓶来吧。”

“哦！”提到酒摩可拿来了精神，心思完全被引走，快步向宝物库跑去。

“小多/小全也一起去~”

“厨房还有枝豆，也一并拿来吧。”

“好——”

缘侧一如开始时那般安静，又剩下了四一一个人。

「如果有强烈的意愿，即使没有灵力，也可以穿越梦境与那人相见。」

——百目鬼，你最后，在想什么呢？

——你的愿望，是什么呢？

他把烧酒瓶子里仅剩的一点倒进酒杯，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把它举到空中。

“さようなら，どうめき”/（Sayounara，Doumeki）

----------------------------------------------------------

看完3x真的意难平

最可悲的是四一的结局不论怎么走都是be

边听《十六夜-いざよい-》边写文我人都要被刀没了

（樱花树的部分建议配上《十六夜-いざよい-》一起食用，刀的我心口抽搐）

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永别了，百目鬼。”

四一主视角的短篇已经完结了

预计要写一个三部曲，是不同主视角的

这个梦跟“徒梦”里百目鬼的梦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文笔有限 但是还是想把我心里的故事写出来

努力不ooc

如果你喜欢我的文字可以点一下关注

下次更新前会在动态里放一些小片段

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蹲蹲

感谢你能看到最后

我们下一篇文再见